舒妃委地的青丝盘在脑后，插着深沉褐色的木制簪子，一身洁净衣裳，直挺挺地跪在佛像前。

似是感觉到了流动的空气，舒妃柔声道：“笙儿，你来了。”

门口的垂眸静默的侍女悄然无声地推开门，齐昕笙抬步跨过礼佛殿高而厚的门坎，浓重的紫檀香气扑面而来。

齐昕笙忍不住快速换了口气，鼻间的檀香过于厚重，让他产生了自己吸入了檀香粉末的错觉。

“见过舒妃娘娘。”齐昕笙安奈下心中异样的感觉，向着舒妃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舒妃手中的佛珠串一颗一颗从指间略过，她轻轻睁开双眼，缓慢地起身，似是怕惊扰了殿上供奉着的神佛。

“起来吧，母子之间，哪有这么多的规矩。”

齐昕笙起身，瞧见舒妃所跪的蒲团边上还放着一个蒲团，崭新的模样，料想是为自己准备的，便过去跪了下来。

舒妃仰起头，落在齐昕笙身上的目光又移到了佛身上，缓声问道：“这里都是为娘的人，笙儿啊，你老实告诉我，啊矜那孩子到底生了什么病？”

齐昕笙心中一凛，对着佛祖拜了一拜，说：“她身子虚，太医说是自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很难治好，近日又晕倒，是因为停了药的缘故。”

舒妃听了他的答案，微微颔首，仍旧望着佛祖与他说话：“从娘胎里带着病来到这人世的，都是命苦的孩子。”

“是。”齐昕笙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顺着舒妃的话应承着。

舒妃又道：“她的命够苦了，我在宫里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心没试过，啊矜对旁人或许是假的，对你是真心，你答应为娘，要好好待她，即便不是最宠爱，也要给她尊重。”

齐昕笙便答应着：“儿臣明白。”

他回答之快，让舒妃不禁侧目。注目良久，舒妃有些悲切地叹了口气，逼齐昕笙道：“笙儿，你看为娘的这块蒲团。”

齐昕笙跪下之时便已注意到了，舒妃的蒲团呈现着外高内低的状态，显然时长年累月的跪白所造成的。

“本宫不是为自己而拜，从前是为了你的逝去的生母与你，现在是为了你和叶雨矜。”

“我儿，叶雨矜是奉了太后的懿旨来做你的王妃，容妃不能陪伴你一辈子，本宫亦不能，可以长长久久陪伴着你的，只有你的正妃。”

“本宫要你向着神佛发誓，从今往后，不会亏欠了叶雨矜。”

齐昕笙呼吸滞了滞，向着佛龛重重地磕了头，嘴中说道：“本王以齐家的荣耀起誓，今后定不会亏欠王妃。”

舒妃凝视身侧含辛茹苦保护着长大，成为皇子中最出挑一个的齐昕笙，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是本宫为王妃祈来的平安佛珠，”将手中的佛珠串递予齐昕笙，舒妃道，“你回去之后，交代给王妃，告诉她务必带着，是静安寺住持开过光的。”

齐昕笙起身接下，望着舒妃道：“礼佛这种事，贵在心诚，不在时间上，娘娘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舒妃如同齐昕笙儿时犯了错误，教导他一般严肃道：“你和王妃好，本宫便过得好，今日叫王爷来，还有一件事。什贵妃娘娘去了，本宫觉得有些寂寞，王妃不是还有个姐姐么？如果人品性情合适，就将她送入宫中与本宫为伴。”

齐昕笙心下尴尬，没有想到舒妃会看中叶雨姣，便道：“娘娘，叶雨姣性情与王妃天差地别，恐怕不适宜入宫。”

舒妃望了他一眼，没再多问，挥挥手道：“那便罢了，本宫再瞧瞧谁加还有姑娘好，选入宫中便是了，你这就出宫吧，记得多陪陪王妃。”

浣花居中，药香袅袅，黑色药汤冒出的热气在阳光照耀下有了实体，冉冉升到空中，又散入空气。

“红玉，药差不多了，端来我喝吧。”叶雨矜倚在床榻上，浑身无力。

红玉应声端了药过来服侍叶雨矜一口口喝下，见内室无人，悄声说道：“主子，要不要让太医再开一些大补的食材进去？”

叶雨矜勉强笑笑，问红玉：“怎么了，这药不够好吗？”

红玉负责煎叶雨矜的药，早逮着送药材来的人将各种药材的用途问了个遍，都是些活血化瘀之类的，就是没有对女人怀孕有好处的，便不免不满。

“不是这药不够好，”红玉抱着空碗，神情哀愁，“眼瞧着就要出伏了，后面便是秋天，秋天完了便是冬天，主子的身体还不好，怎么怀上个小王爷呢？”

“你倒是记挂在心上。”叶雨矜觉得头又有些晕眩，便侧躺在床上，望着红玉说话。

自吃了从宫中偷出来的药，叶雨矜便对自己的身体非常自信。她原本就习武，虽达不到上乘，但强身健体的作用该是有的，这也是她熬了那么多年的慢性毒还与常人无异的原因。

那药也的确起了作用，回府之后那一个月，她的葵水中都带着黑色的毒块，明显是身体内的毒被逼了出来，葵水也破例来了八日，最后那一日虽少，却是正常的红色，说明毒已然排出了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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