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将信将疑地往后面看了下去，才发现那些曲谱后面居然是一本论述音律的书籍，林河又重新创造了一套音符用来谱曲。

徐渭除了书画之外，对于辞曲造诣也颇深，他自己也写过戏曲给那些戏班传唱，所以当他沉下心去看林河的这本乐理新编时，很快就沉浸在了其中，甚至还问起林河那些音符该如何唱出来。

“哆来咪发……”

林河很自然地就教你徐渭后视的七音阶发音来，然后还很细致地介绍了各种升降音符府，升调低调的理论，徐渭则是听得极为认真。

林河并没有采用后世的五线谱，而是用了简谱，是因为他最想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推广现代数学，古时用文字计数效率太低，另外数学是一切科学的基础，但凡是能推广阿拉伯数字的方式他都愿意一试。

林河的讲解持续了大半天，徐渭本身乐理就不差，听完林河这番讲解，他几乎就已经全然接受了这套新的简谱作曲理论和方法，而且略微细细思索之后便发现林河的这套乐理简便实用，比他过往谱曲的方式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你知不知道，你这乐理新编若是问世，那些以伎乐传家的人家恐怕会是深恨你不已。”

徐渭朝林河说道，在他心里，林河做学问最厉害的地方，就是把学问变得简单直白，便是普通人也能看懂，这简直就是在和那些垄断了某些知识的家族为敌。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得罪就得罪了吧，反正我这乐理新编文字粗鄙，想来那些雅人妙人也是看不上的。”

对于徐渭的担忧，林河却是不以为意地道，新学问新理论的诞生，往往会被旧学阀所不屑，等到那些腐朽不堪的旧学阀感到威胁时，那时候已经晚了。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听了林河的嘲弄，徐渭想了想，也得承认林河说得有道理。

“天下之害，莫过于学阀，当今学阀最害者，莫过于程朱理学。荀子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我便是要从那些不为人重视的小事情做起，总有一日要把这程朱理学从神坛上下来。”

林河朝着徐渭说出了自己这番话，程朱理学的生命力其实已经到了尽头，不过是靠着科举取士的强大惯性才维持着统治地位，实际上如今的嘉靖皇帝便是个不喜欢理学的人，早年大礼仪之争，便足可见程朱理学那批人为了维护自身的权势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事情。

听着林河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徐渭不但没有惊色，甚至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惊仙此言大善，你做的嘉靖正音、林氏算术还有乐理新编，原来都是为了扫灭学阀。”

“文长兄，孔圣有教无类，可如今的读书人呢，何尝有教化天下的心胸，恨不得把学问越做越高深，故弄玄虚，成一家之学。”

“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便是让这大明人人有书读，人人能读书，这样道理便不是某些人口中的道理，才是天下人的道理。”

三日后等探春宴后，林河便要回嘉兴府，虽不知道白日里那场棋局究竟让自己赚了多少银子，但林河想来也应该足够他开学校了，所以如何吸引他想要的人才来学校教书便成了一个问题。

“说得好，惊仙你之所愿，亦是吾之所想。”

听着林河那要让诸圣学问变得人人可学的宏愿，徐渭并没有觉得林河是在信口开河，反倒是有些热血沸腾，哪怕他已经一把年纪了，可也不由为林河，“人人有书读，人人能读书，这样道理便不是某些人口中的道理，才是天下人的道理。”的这句话所震撼。

徐渭太清楚这道理是某些人口中的道理的苦处，他当年不就是被这些人口诛笔伐，成了人们眼中不知礼法的所谓狂士，要不是他还有几分本事，只怕也早就被那些唇枪舌剑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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