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卿不答话，只顾往前走，锦芯带着疑问跟上。

贵胄之家殁了当家主母，场面和声势总要做给人看。府里上下奴才全着孝衣，略微有地位的地子也不敢擅穿鲜服。母亲的灵堂布置得倒还庄重，也有几个婆子在灵前装腔作势的烧香哭丧。

灵位前摆放的两根白烛，流积在根部的烛水仿佛是母亲一生所受的委屈的眼泪。‘奠’字左右，一副挽联并齐，‘良操美德千秋在，高节亮风万古存’。呵呵……，苡卿不再是不知世事的幼子，这副挽联入目，便即讽刺万分，还真是给了母亲莫大的颜面啊！

“锦芯，你怎么把长姑娘带到这儿来了？快带回去。”

现值芳芬菲茵的季节，寒未去，初夏方露头脸。太夫人院中的管事嬷嬷也是她的陪嫁丫环秦嬷嬷梳着双环垂发髻，穿了身指厚的青绸缎绒袄，恣态微傲站进堂中，沉声训了锦芯后展露一分恭敬对苡卿福了福身，“长姑娘，太夫人吩咐过了，您身子未愈，那捧盆引殡之事就由世子代劳，您还是赶紧随锦芯回房去歇息吧。”

苡卿望着母亲的灵位不语，锦芯低声道：“嬷嬷，长姑娘既然来了，就让奴婢三柱香待长姑娘上完再走吧。”

秦嬷嬷倏地拿眼斜过去，“香什么时候上不成？大夫人走了长姑娘心里定是难受得很，在灵堂多呆一分难过便多添一分，要是累个什么好歹出来，你不惜命难道还要连累你老子娘么？”

锦芯被秦嬷嬷眼斜得浑身发毛，跪在地上请罪，“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带长姑娘回房。”

锦芯是大房为数不多忠心的奴才，前世苡卿记得等她从观云寺回来后，锦芯已配给马厩的谢麻子，那谢麻子嗜酒如命，硬是生生将锦芯肚子里五个月大的孩子踢掉，致她终身不孕，锦芯最后投了井淹死了。

“长姑娘，咱们回去吧。”

锦芯话的声音在发颤，可见她对秦嬷嬷有多怵。也是，大房早在老爵爷过逝后就不起硬话了。苡卿避开锦芯伸来的手，走到秦嬷嬷面前仰起可爱的脸望着她：“卿娘还不能回去，卿娘要在这儿陪娘。”

秦嬷嬷爱乌及乌，太夫人既是不待见老爵爷原配嫡房，她又何必多生怜悯，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多少流露出几分无辜，心头稍稍软了软，“老婆子知道长姑娘心里不痛快，可人死不能复生，往后的日子还长，您更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这老扼婆不知替太夫人做了多少肮脏事，此刻扮起慈眉善目也在行拿手。苡卿可怜兮兮的摇头，伸手扯住秦嬷嬷的衣角，“不是卿娘要来这儿的，是娘让卿娘来这儿的。”

苡卿语声一落，那些个呜咽哭丧的婆子突然噤声，纸的火猛地上窜，到手后，“啊……。”

这一声惨叫，叫得秦嬷嬷心头一惊，脸上才有的柔和也僵住。悄悄然瞟了瞟四周，愈瞧愈觉着心里发虚，“长姑娘，你只怕是魔怔了，大夫人怎么叫你来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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