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清浅，这是距离秀城桥外三里处的一处芦苇荡，薛顺的家就在这里。

身为渔户，薛家自然是没资格住到城里去的，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薛家没钱，不然的话银子使到位，和衙门里户房的胥吏攀上关系，花钱置办产业也不是难事。

只是薛家听着威风，乃是这附近乡里渔户们的头头，但也就是个名头罢了，这年头内陆的渔户们都是苦哈哈，便是有那村镇前往县城的航运活，他们拿的也是小钱，大头都被漕运衙门下面的漕帮给收走了。

这年头的漕帮，只是底下百姓们的一个俗称，实际上这所谓的漕帮压根就不是什么全国性的大帮会，只不过是漕运总兵下面各地卫所衙门里帮忙干脏活的泼皮无赖而已。

不过就算如此，有了漕运衙门的撑腰，这些漕帮中人欺压起下面的渔户和百姓来，自然是手段厉害。

就好比薛家每天撑船送货，倒是有三成收入要被漕帮拿去，再加上官府加征的税赋，一年到头下来也没什么余钱。

薛顺的老子薛安，因为年轻时常年跟着嘉兴府这边的漕运把总押粮，就算在漕帮里也还有点面子，所以四周的渔户们都把他当头头，毕竟能少受漕帮的欺负也是好的。

薛顺少不更事的时候，也曾经埋怨自己的老子当年为什么不加入漕帮，那样他们全家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不过好在他老子薛安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却是良善之辈，没把他给教歪了。

长大以后，亲眼见过漕帮的恶行，薛顺便再也不向往漕帮中人的威风！

想要不受人欺负，拳头就得硬！

薛顺是亲眼见识过漕帮中人是如何欺软怕硬的，住在那陈家浜的陈老头一家，漕帮中人从不敢去招惹，便是因为陈家的陈大郎拳头够硬，而且又不怕死，所以漕帮的那些泼皮无赖不敢跟他耍蛮横，便只能任陈家只做分内活，也不敢给他加派或是敲诈他银子。

曾经薛顺也动过和陈大郎学武的念头，但是奈何陈大郎的本事乃是天生，天知道他一个江南人，长得人高马大，九尺有余，还有那一身怪力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再加上陈大郎脑子不是太好使，薛顺便也只能作罢。

这些日子，性空抽空时传了薛顺几手和人对搏时的散招，像这等只是用作放对时的招数，用在经常和人打架斗殴的薛顺身上，自然是管用得很。

所以薛顺也早就有了想和性空学艺的打算，只是他虽然是个渔家少年，但也清楚像是性空这样有真本事的大和尚，绝不是普通人，再加上性空每日里去那小猪廊下收猪，并不会待太长时间，薛顺便也只能一直把这念头藏在心里。

薛家的船屋里，不过四十岁就已经两鬓花白的薛安看着自家小儿子，沉声道，“你真想好了，要和那位大师去学艺？”

薛安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是老实的本分人，性格木讷，他在的时候，还能护着他们不受欺负，可哪一天他要是走了，这家里能撑门户的还真就是眼前这性子从小跳脱，胆子又大的小儿子。

渔户可不比民户，那些种田的都是讲究把家产传给长子，把其他儿子给长子当成长工使唤的，可他们船上人家不讲究那一套，本就过得比那些种田的辛苦，还要和三教九流打交道，自然是选家里最能干的那个承接家业，虽然这家业也没什么值当的东西。

虽然不清楚性空和尚的底细，但薛安也知道按着性空和尚平时收猪那公平买卖的作风，必然不是什么歪门邪道之辈，只是一个大和尚每天跑来收猪，实在是透着几分诡异，也叫他有所顾虑。

“爹，性空大师说了，我若是愿意跟他去做事，每个月有工食银拿，日后做事勤谨，主家也能帮孩儿去了贱籍。”

薛顺长这么大，从未求过自己的老子薛安，但是这一回他却跪在地上，和两个哥哥不同，从小聪明的他十岁不到，就被老子薛安带出来见世面，如今从王江泾那边撑船送货的渔船也都是他在管着。

正因为见识过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打渔和服役，所以薛顺才格外珍惜性空给的这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他喜欢边上村子里的姑娘任小妹，过两年他想把这个姑娘娶回家做老婆，可是如果他还是渔户身份，根本没有人会给他去说媒。

一个船上人家，就足以让任小妹的两个哥哥提着扁担把他打出家门去！

薛安沉默不语，他早年因为在河道里救过一位漕军的士兵，后来这位章大哥做到了把总的位子，便提携了他，让他做了嘉兴县这边运河段运粮的民船小头头，这才让漕帮不敢再为难他家里，他说话也算管些用。

可是那位章大哥如今已经调走有些年头，原先的那些香火情分再多也是差不多快用完了，薛安清楚自己年纪一天大过一天，三个儿子里，上面两个都是老实人，撑不住这个家，这小儿子倒是聪明机灵，性子又狠的，可年纪终归太小。

也许用不了多久，这刚换了头领的漕帮说不定便要拿自家开刀，给渔户们重新立规矩。

想到这里，薛安朝着小儿子道，“你长大了，也终归是有自己的主意了，既然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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