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位嘉兴府的大名士和兄长之间的对话，林汉文感觉自己再次被刷新了三观。

秀水林家，只能算是刚刚兴起的士绅，而且林河和林汉文的父亲去世得早，置办家业也就那么些年，后来都是林夏氏管着，虽说林家也有些铺子生意，城外有着田亩佃户，剥削自然是剥削的，但比起一些士绅来说，已经算是宅心仁厚了。

林汉文从小读书，也从不曾接触过那些事情，此时听着项元汴说着，那些外地客商做生意互相之间打打杀杀简直再正常不过，不由得心里生出一股冷意，难怪大哥常说这世道不对。

“难道官府就不管吗？”

林汉文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项元汴听了之后不由笑了起来，这个林河的弟弟看着年少，不过一直都装着一副老成的样子，但终究还是个少年人罢了。

“官府才不会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呢，那些客商又不是本地人，没有苦主去告官，谁会吃饱了没事去管这种闲事。”

项元汴看在林河的面子上，回答了林汉文一番，他知道林河挺看重这个弟弟，也曾和他说过，希望自己在举业上能指点他这个弟弟一番。

今日一番见面，项元汴对林汉文还算满意，一来这少年长得还算不错，对于他这个向来习惯以貌取人的名士来说是个加分项，二来这个少年虽然年少，但还算是有些城府，不似其他这个年纪的少年那般轻浮。

林汉文没有再继续追问什么，因为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位项大名士那种话语里透出的语气和神态足以说明，地方官府是没把那些外地客商当成人看的。

“民不告官不究，这年头，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称为人的啊！”

林河忽然长叹道，后世很是有一些人向往古时，可是他们真的不明白，诗圣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不是什么夸张，而是在古代那些权贵眼里，是根本没把底层百姓当人看的。

对于地方官员来说，能少一点麻烦是一点麻烦，毕竟秦汉以后，中央王朝的权力是在不断收缩而非膨胀，尤其是大明向来有着县令不下乡的规矩，项元汴说那些外地客商死了，只要没有苦主告官，本地官员是懒得理会的，可实际上便是地方上那些宗族私设刑堂，弄死了人，本地官府照样是不予理会的，只要宗族杀人能占了所谓的道义名分就行。

听着林河似有所指的话语，项元汴默然不语，他又不是什么蠢人，平时里和林河聊得多了，知道用林河自己的话来说，林河是个理想主义者，他开办的那所学校，主要以那些农户子弟为主，教他们识字读书，教他们手艺，给他们一份工作收入，不过是想把这些原本应该过得和牲口一样的农家少年活出一个人样来。

项元汴自己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可是这不妨碍他钦佩林河这样有理想的人，所以林河要开学校，他选择了支持，也投了很多银子进去。

林汉文看着有感而发的兄长，心里面却是第一次对兄长想要改变这个时代的想法有了自己的理解。

“大哥，我吃饱了。”

林汉文选择了离开，他知道自己还太小，有些话题并不适合他参与进去。

林河点了点头，自己这个弟弟本质上还是个天真的少年，虽然看着聪明，但是毕竟没接触过这个时代血淋淋的一面，今日不过是项元汴的一番话语罢了，他当日在平湖的乡村里，和那些接受了低息农业贷款的农民接触过，知道他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后世的学者曾经根据明史里的一些资料反推明朝农民的生活水平，可是终究全是纸上谈兵的玩意，从理论上来说，那些农民辛辛苦苦一年种地下来，除了能吃饱穿暖，还能攒下些银子来，可实际上压根不是如此。

这年头士绅们不用缴税，但是朝廷定下的赋税不会少，最后全都转嫁到了那些自耕农身上，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些自耕农是不会把土地卖给士绅们的，所以他们每年缴纳的赋税一年多过一年，日子过得半点盼头都没有。

“惊仙，你这弟弟还是个孩子啊！”

林汉文走后，项元汴忽地说道，其实以林汉文的年纪来说，他的表现已经足够出色，只不过对项元汴来说，有林河这么一个出色的哥哥在，难免就会拿来做对比。

“他已经比大多数孩子强多了。”

林河笑了起来，并不认同项元汴的说法，“墨林兄你十四岁的时候，只怕还未必还没有我这个弟弟出色呢！”

“那你可就出错了，我十四岁的时候，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已经见识到了这个世界残酷的一面。”

项元汴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和林河分享了他十四岁时候的故事，“我十四岁的时候，有一次去城外的庄子里避暑，当时有个佃户偷了我家的东西，因为他的儿子病了，当时我祖父便让我亲手砍了他一根手指，以示警戒。”

“你要知道，我那时候连鸡都没杀过，却把一个人的手指给砍了下来。”

回想起当年的往事，项元汴脸上的得意变成了一种复杂莫名的神情，他知道林河一直都不喜欢这大明朝的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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