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庄跟着吕业平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已有半年。这期间，他们行过侠仗过义，访过高山大川，住过竹篱茅舍。她的身体在吕业平的精心照料下，竟真的渐渐好转。

一日，吕业平晨练回来，便见道庄殷勤的捧着茶壶向他献媚“回来了，快去梳洗，过来喝茶。”

他知道她定是又在琢磨着什么古怪事情，笑了笑，换好衣服回来，径直坐在她面前，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端起茶细细品着。

“怎么样？这可是我晨间才采的露水。”她满含期待地问。

吕业平满意地点点头“初品清新，微苦中略带甘甜，进而醇厚香浓，是为一绝。”

道庄得意地笑了笑，看着他欲言又止，良久终于化作一声长叹。

吕业平道“有事但说无妨，支支吾吾反倒不像你。”

道庄嘻嘻笑道“就喜欢和你这种聪明人说话，业平，你觉不觉得咱们这样生活有些无聊？”

吕业平道“不觉得，这些年我都是这样生活的，怎么，你觉得无聊了吗？”

道庄道“也不是特别无聊，只是这样没有一点儿烟火气的活着，总觉得没有意思。”

吕业平道“那你想如何？”

道庄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道“前几日咱们在街上，你听没听到一件趣事？”

吕业平仔细回想，然后摇头道“什么趣事？”

道庄道“就是陈国的夏姬啊，传闻她是天下第一美人，而且还会采阳补阴之术，怎么样，去见识见识，说不定你的良缘就是她呢？”

吕业平知道她素来喜欢热闹，尤其是离开楚国之后，她就更加不愿意让自己闲下来，所以对于她那些想一出是一出的建议，他总是乐于接受“好啊，只是听闻她的儿子都已年近30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有这份福气？”

“就凭你这脸蛋、这气度、这功夫，别说夏姬快50了，就是80，只要你愿意，我敢保证，她也会为了你抛家弃子！”

吕业平无声地笑了笑，眼底却是几不可察的失落——纵使他可以令天下人倾倒，却永远无法得到眼前人的青睐。

青山隐隐，洛水汤汤。道庄和吕业平二人身穿白衣，一高一低，一人手中牵着一匹骏马缓步在洛水河畔前行，日已西斜，河水上已经开始笼罩起淡淡薄雾。

“业平，你听说过文夫人的故事吗？我听说她和谊初前辈是知己好友？”

吕业平面色凝重，将目光投向远处连绵起伏的高山，就连他的声音听上去都是那样的悠远“她们二人都是令人敬佩的女子。”

道庄叹道“是啊，生时是人杰，死亦为鬼雄，她们当真可以说是巾帼不让须眉了。”

吕业平不知何时已将那双可以洞察一切的清澈的眸子转向了她，其中不乏赞赏“其实你亦不输她们！”

道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苦笑道“我吗？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在世人眼中不过是那惑主的狐媚、挨千刀的祸水！”

“你怎知她们当时不是和你一样为人误解？否则祖母又何须颠沛一生？”

“可是我毕竟做不到像她们那样坚定从容，我只要不把事情办坏便是天大的好事了，更不要说去做那些力挽狂澜的事了。”

“你觉得只有改变什么才值得别人尊敬吗？”

“也不是说要改变什么，至少应该是能够帮到别人，对别人有用吧！你看阿侣可以使楚国强大，所以楚国上下所有人都尊敬他，叔敖有经天纬地的才华，可以让人们富足，所以人们也爱戴他，还有你，身怀绝技，古道热肠、救死扶伤，只是你不愿意，否则感谢你的人可以绕地球一圈呢！而我呢，空有一腔看热闹不嫌事情大的热情，碌碌无为，什么事都做不好，这么普通，有什么值得别人尊敬的？”

“一个人如果可以做到在任何时候都问心无愧，我便认为他是值得尊敬的，不在于他权力有多大、能力有多强、功夫有多高，小庄，在忠于自己的内心、坚定自己的初衷上，你足以让我们所有人尊敬！更何况，你又怎知自己对别人没用？你看你撮合了令尹和玉静、唐狡和云儿，还有楚王……”

道庄知道他的意思，低头笑道“我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换做任何一个人，应该都会如此。”

吕业平摇头笑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壮士断腕的勇气的，何况你的割爱并非仅是小儿女的私情，就楚国而言，还有什么比让国君诞下子嗣更重要的事？”

道庄凄然笑道“原来你也认为我从前都是错的！不过没关系，现在改过来了，改过来就好了！”

“小庄，我……”

道庄打断他道“我懂的，业平，是对是错，我心中也有一把尺子，何况你我之间，无需解释。”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陈国国都，找了家客栈投宿，一夜无梦。次日一早，他们收拾好行装，吃过早饭，问小二道“小二哥，株邑怎么走？”

小二道“二位客官，株邑现在可去不得！”

道庄道“这话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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