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遇到

作品:《魂归莱茵

德国和波兰虽然挨得很近,但并不是出了柏林就到,像每个带着孩子的家长一样,罗西亚被丽莎哀求着再送她一段路。

所幸吉默尔大叔告诉她,再过一段路他还要停下接一个孩子,她可以在那里下车,然后再自己回来。

虽然很折腾,罗西亚却不忍拒绝丽莎最后的请求,去波兰虽然在这些犹太人看来是一条生路,但在知道历史的她看来,这无疑是从一个死亡的牢笼跳入了另一个死亡弥漫的深坑。

她救不了丽莎,更救不了这所有的犹太人,只愿他们在波兰能够活下去,在即将点燃战火的国度能够生存下来。

道路很崎岖,车子也走的摇摇晃晃,车里的气氛也有点沉寂。罗西亚不说话,其他十几个犹太少年都默默的看着她。

好吧,她可以理解,虽然她已经郑重的强调自己是个中国人,但是在这群少年眼里,她依然是半个德国鬼子。就像一个中日混血儿坐在她跟前,跟她说自己是个中国人,她即使信了,心里还是有种对面是鬼子的感觉。

因为车子走的不快,罗西亚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德国人瞄过来的目光,都是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察,那阴森森的眼神看得让人胆寒。德国这么大动作的驱逐犹太人,却未必想让他们走的顺利,尤其是,恶名昭彰的党卫队在的情况下。

车子被拦住了,满车的孩子都紧张的往最里面缩,吉默尔大叔从车子里走下来,对着两个黑色制服的警察点头哈腰的笑着,刚抽出的雪茄被打掉在地上,他也不敢捡,而是笑着对那两个警察道:都是一车孩子,去波兰投靠亲戚。

警察并不理会,走到车子跟前,一只手搭在腰间的枪上,又令车里的孩子一阵颤抖。

他目光巡视了一圈,落在唯一血统不同的罗西亚身上。

罗西亚感觉丽莎握着自己的手猛然一紧,她心里被带的也是一阵紧张,却不得不对着那警察干笑:我,我就是来送孩子,一会就回去了。

孩子?那警察似笑非笑,瞄了她身后的丽莎一眼。

罗西亚一僵,恨不得抽自己一下,她也才十六岁呢,说出的话却跟老太太似的,真是蠢死了。

那警察扶了扶帽檐,嘲讽的笑:女士,帮助犹太人的德意志公民,帝国不会忘记你的丰功伟绩的。

罗西亚完全僵住了。

吉默尔大叔飞奔过来,他身子高大,却硬是像个球一样挤在两个警察之间:哎,你下来了吧,我不能载你过去了。说着,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对那两个警察笑:其实这个姑娘也是要到波兰投靠亲戚的,她没有父母,我很同情她,才载了她一段路。但是,我相信帝国会给她更好的照顾,她不需要跟着我们奔波。

两个警察眯着眼看吉默尔大叔。

吉默尔大叔点头哈腰。

罗西亚突然感觉鼻子发酸。

也许就是有这样一群善良的人存在,才会让战争中有爱永存,不至于完全泯灭了人性。

罗西亚挣开了被丽莎紧紧握住的手,从车上跳下来。那两个警察一挥手,吉默尔大叔也不看她,对他们又鞠了一躬:那么,我就去开车了。说罢,他带上帽子,钻进了车里。

车子摇摇晃晃,带着满车惊惶不安的孩子和丽莎担心的眼神,缓缓驶离了罗西亚的视野。

之前跟她对话的那个警察,又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讽刺的眼神盯了她一会儿,然后略带嘲笑道:女士,你可以去帝国相关部门申请资助,相信那会比你波兰的亲戚让你生活的更好。

摆明了不信的语气。

但是他也没有太过纠结,一只手在枪上摩挲了两下,便和另外一个警察离开了。

直到此时,罗西亚才发现她背后都是冷汗。

天色有点暗了,此地离康曼夫人家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近,如果她不抓紧时间回去,也许就会在荒野露宿。

她裹了裹身上的长裙大衣,快十二月了,柏林的冬天不会暖和到哪里去。

天黑下来时,罗西亚赶回了家,只是有点奇怪的是,康曼夫人似乎并不在家里,灯也没开。她拉开铁栅栏大门,却发现房子的门锁上了。

康曼夫人最近一直在四处打听约瑟夫的下落,每天早出晚归,不过都没有像今天这么晚过,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罗西亚不放心又出去转了一圈,但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周围的犹太人大多数都已经搬走了,她也不知道该去找谁问问。

再次转回来,康曼夫人还没有回家,但是却她已经累的走不动了。送了丽莎回来,她本就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晚饭也没吃,如今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房子后面有一个小耳房,那是很久以前康曼夫人家有雇佣时,保姆的住处。虽然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但还是很干净,连被子都有,整齐的叠着收在衣柜里。

没带钥匙,她进不去,只能在这里将就一夜了,明天再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本以为饿着肚子会睡不着觉,没想到因为疲惫很快就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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