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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初秋在宫里遇上楼蘩,赵渊便一直思量着想要离京。今年皇帝过问边事,刚好是个机会。赵渊便拿出他出使突厥回来后做成的山川地貌图并书，献给了皇帝。

山川地貌图仿照《史记》所描述的秦始皇陵,虽没有灌水银为江河百川，却也聚土为山划沟为河,直观的将地貌展现出来。赵渊爱写游记，每到一处都要搜集资料，亲自踏山涉河去观测记录。他做出来的地图,一贯都比旁人更精确翔实。这次更是先天下一步，做出时人都未想过的地形图来。百姓用不着倒是无所谓,而朝中自都水使以至司空，凡知晓水利和兵法的官员无不惊动。

这却不是赵渊的目的——他博学广闻，对一切都充满好奇,普天之下的技艺就少有他不精通的。在他看来，秦汉时就已经出现的东西，时人想不到那是时人孤陋，不是他聪明。他向皇帝献图，不是为了炫才，而是为了自荐的。

而皇帝得了舆图，果然让当天午后便宣赵渊入宫对答。

对驱逐匈奴甚至讨伐江南，赵渊都心有成策——赵家三子，他的才华还在两个哥哥之上，见闻之广更不必。偏偏他最不得志，连讨老婆都比旁人艰难曲折，如今被约束在京城，倒是有大把的时间投注到公务上，内外政务便都考量过。

而赵渊的“不得志”也不是因为皇帝不看重他——赵世番当了五六年中书监，虽位次在尚书令之下，然而掌管枢密要政之久，已是实际上的首辅重臣。赵华镇守荆州，也是雍州以外天下重镇之首。两个哥哥都不到四十便已位极人臣，皇帝纵然想破例提拔他，也不能过于慷慨了。

而这一次陈策，不过是谋求领兵出征的机会罢了，赵渊自然是胸有成竹。

奈何情势今非昔比，太子前头坑了赵渊一道，这一回便眉都不皱的又坑了他一道。

——讨伐突厥是三军出征的大事，牵动全局，至少要召集宰辅重臣们一同商讨运筹才能确定。皇帝自然不会轻下决定。恰赵渊从乾德殿里出去后，太子入见，皇帝便随口问了他一句。

而太子道，“虽报国不惜身，可赵卿尚未成家留后，便又要身涉险地……”

纵然太子没出下，皇帝也觉得自己太苛待臣下了——赵渊老大不，当务之急确实还是娶老婆、生孩子。否则攻打突厥、安抚西疆，两三年内都无暇谋划这些。

是以赵渊再次入殿对答，皇帝便问道，“赵卿当年所在江南遇上的佳人，可寻到了？”

赵渊毫无准备，然而随即也就平静下来，道，“是臣当年轻率，知好色而慕少艾……”

这是瞎话。以他的品貌才情家世，若果真风流好色，什么样的美人都能收集到手编目成册了，何以至今未娶？

皇帝自然也不是傻的，便抬手打断他。斟酌了片刻，方道，“娶妻娶贤，情投意合者更佳，大可不必在意出身、宗族。有道是‘女生外向，有从夫之义’，何况以卿之德才，也不必怕被妇人拖累左右。当娶则娶之。”

这是在规劝开导他。

赵渊略觉得烦闷……听皇帝的语气，只怕是已知晓那“佳人”的身份了。

——他倒也不是埋怨谁，只是一段早已斩断了的旧情，至今仍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人人都以为他情伤难愈非卿不娶，任是谁都难免感到厌烦。

他不就是还没找到志同道合的红颜，想清清静静的单个身么！究竟得罪谁了？

虽如此，赵渊总还知道，娶旁人也就罢了，可若娶楼薇，那就绝不只是“娶妻”那么简单了。

从乾德殿回来，赵渊便将皇帝的意思向赵世番明。

赵世番却并不怎么意外，只叹了一句，“天家无父子啊……”

——太子的婚礼终于行进到“请期”一礼，将最终成婚的日子定下了。便如他所预料的，订在这一年九月里。而宇家同纪家的婚事则就在三月里。

如今燕国公、晋国公、越国公三公都是太子派系或是向太子投诚，太子权势之盛已无人能动摇，便隐隐又有些不服管教。

而皇帝随即便示意赵渊，楼薇也娶得……这是什么意思？

赵世番便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赵渊道，“长安城里待得腻烦了，我想出去走走。”

赵世番却犹豫了一阵子，抬眼看了看林夫人，林夫人便道，“你也老大不，阿娘虽不，却时时挂念着你的婚事。离京之前，这件事你该给个交代了——是遵父母之命，还是如何？”

赵渊道，“自然是遵母命……然而还是想找个志同道合，能得上话的。”

林夫人便叹了口气，待要对赵世番什么时，忽听到外头门帘响，抬头望过去，便看到雁卿带着月娘进来。

无意中撞见大人话，姊妹两个却也没过于局促，大大方方的道，“我和妹妹来找书的。”

林夫人目光扫过姊妹两个，道，“先去我房里等着，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带过去。”

雁卿和月娘出了书房，脚步就都慢下去——里头的也正是她们关切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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